那是一个好地方

那是一个好地方

滕军钊

那是一个好地方，点缀着葛园和民宿，还有使人意乱情迷的美人儿，在水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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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好地方，点缀着葛园和民宿，大路绕三千奇峰而过，来到了一个叫协和乡的土家族聚居区。这里的崇山峻岭间，有些和缓的丘陵和洼地，仿佛一片波澜起伏的海洋。上午，一百多位远方来客下了车，这些人都是从山外慕名而来的，其中，有一位相貌姣好的本土姑娘。当汽车在半山腰稍作停留时，这位归来的游子就离开大路，爬到小山上去，看看能不能从这个她认为不错的位置望到自己的家。终于她达到了目的，激动地向大伙儿说：“那就是我们的村子。大家快来看啊！禾田庄园就在那山边！你从这里可以看到那些吊脚楼，还有那片荷塘，靠山脚屋前有棵大树的那栋房子就是我家——那边的山里，是我童年捡菌子的地方。啊，现在你就会知道什么是山清水秀了！什么来着，水村山廓酒旗风！呵呵，今天的天气真好，艳阳高照，一览无余。庄园里有乡亲们的居所改建的，也有公司修建的，加在一起共有一百五十多栋房屋呢——想想看吧！那可真是漂亮的住所，对不对？好吧，咱们快点过去——我再也忍耐不住了。”

车队毫不耽搁地往前赶，结果还是过了一个钟头才到达那个村子。在村头，有十多位身穿红裙子、，并且盛情邀请他们在菜葛种植基地挖葛根。姑娘们大声说：“朋友们快来呀，谁挖的就归谁！就看大家谁厉害了。”

随行来的这个姑娘年轻貌美，她的头发像黑色的锦缎一样光滑，眼睛像绵羊的眼睛一样温柔，嘴唇象熟透的荔枝一样鲜艳。她的手臂一直裸露到上臂，就像藕片一样白嫩。她那双柔软好看的脚上穿着绣有蓝花的布鞋。，笑眯眯地顾盼着红妆姑娘们，嘴一直忙个不停：“山没有变，水没有变，但山村变了，越来越美了；人变了，精气神越来越足了。这些红妆姑娘中间，好像有一些我认识，可是她们却不认识我，她们会不会‘笑问客从何处来’呢？”她就这么讲着，不久，客人们就到了村子的尽头，到了菜葛种植基地边上了。

平地里吆喝声起，随着号令，客人们转眼之间就跨过垄沟，来到垄上，开始操着修长的铲子挖起来。这些没有用惯农具的细皮嫩肉的大手和小手，在鼓声中挥舞，在姑娘们的呐喊声中起舞。这些红男绿女使出了吃奶的劲头，脸红脖子粗，汗珠子就像一颗颗珍珠掉落在土地上。葛根的最下端长在几尺深的地底下，想将它完全无伤地挖出来，实在不太容易。浅浅地挖，只能是白费功夫；在它的一侧深挖，仍然不济事。因为葛根要和人捉迷藏，它的根系的不少分支扎进了对侧土里。怎么办？想得到它，只有苦干，没有捷径可走。第一步，将周围的土全部移除，让葛根在大坑中无所傍依；第二步，沿着根系分支的方向发力，小心地剥离出蔓生的根须。“挖出来喽，挖出来喽！”有人把十几斤重的葛根揽入怀中，兴奋地嚷道。有人急不可耐地撕破葛根的粗皮，津津有味地嚼起来。

“来吧，尝尝阿妹现做的熟葛粉。”红妆姑娘们宛如一条闪亮的小溪，引领客人鱼贯而入一个名叫“湘阿妹”的葛粉生产厂家，继而又将一杯杯热气腾腾的熟葛粉，捧送到客人面前。几匙生葛粉加入杯中，倒进少许冷水，搅匀，再冲入九十五度以上的开水，搅动几秒钟，葛粉便熟了。抿一口在嘴里，清香、鲜嫩、爽口。“葛根的吃法多着呢，可煲汤、清蒸、炒菜、糖腌、榨汁、打粉、生吃。”姑娘们面带春风地说。这些姑娘仿佛一大片花朵，灿烂耀眼，她们明眸闪亮，像蜜蜂一样在工作台和客人之间飞来飞去。到处是活动的生气，到处是变换的色彩。这时候，薄云突然散开，一道阳光穿透柔和的空气，慢慢移动，一排排地照在那些客人身上，它每触到一排客人，那一排就像燃烧起来了，放出五光十色的耀眼光芒。这样惊人而又美丽的景象使客人们好像触了电似的，连身子都要颤抖起来。

随行的那位姑娘在旁，像月桂丛中鸣叫的夜莺那样讲解着：“山里人种了几千亩葛根，他们因此致了富。葛根与人参、鹿茸、田七齐名，有万能补药、长寿龙根的美誉，能清热解毒、降火通便、生津止渴、护肝醒酒，对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和心脑血管疾病有一定疗效。如果长期食用，还能改善血液循环、养颜护肤、丰胸美体、祛痘消斑呢。”

“欢迎大家来到禾田庄园，朋友们！”穿过一座很气派的大门楼时，那个有着绵羊一般眼睛的姑娘说得更起劲了——这座门楼的巨大石柱上雕刻着遒劲的门联，“啊，这真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这么多客人同时造访我的家乡，我父亲、我母亲和我哥哥，还有我的叔叔婶婶大姨大姑，一定会欣喜若狂的。我的这些乡里乡亲勤劳聪明，不但会农活，而且善歌舞，不仅如此，他们还传承了不少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绝活呢，例如起源于西汉的烙画，以烙铁作笔、以高温为墨，以适当温度在竹木、葫芦、宣纸、丝娟等材料上润色、烫刻、细描和晕染。我想，等他们向你们展示绝活以后，你们就会喜欢上他们的，然后他们就会让自己的家和自己的心，成为你们永远的家的。”

庄园里，民宿客栈应有尽有。转过一道山弯，便见一偌大的水塘，把灿烂的阳光和一片蔚蓝映入敞开的心扉。眼目所及，阡陌交通，屋舍俨然；耳之所接，翠鸟啁啾，鸡鸣狗咬。“这是水木潇湘，这是梓木山庄，这是清隐阁，这是留侯山庄。”姑娘说，她的热情的微笑好像火焰在燃烧，致意的目光仿佛星星在闪烁，“哟，小时候，我经常在这里看百丈峡，看山峰上的雾，看云卷云舒……”

坐在繁茂的树丛下一张低矮的石凳上，几尺远的地方便是那汪碧水，流入碧水的清泉发出轻轻的飞珠溅玉声。这个位置真是好极了，从这里可以望见水木潇湘前方的细长的丛林密布的峡谷。客人们坐着，头顶上一只小鸟在枝叶丛中蹦来蹦去，还有几只虫子在朦胧透亮的空气里浅唱低吟。客人们坐着，盯着水木潇湘的那扇朝向碧塘的木格窗户，看那扇窗子会不会打开。好像有默契似的，没有多长时间，窗子开了，那个美丽的姑娘出现了。这次，她身着一袭红裙——她的脸、裸露的肩和双手都是红彤彤的。她静静地在那儿站了很久，那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凝望着绝美的风景出神。后来，她双手紧握着一朵玫瑰，把它送到唇边，举到脸上——她的脸更红了。噢，那是鲜艳的花瓣落到脸上发出的光芒。

欢乐清新的微风吹拂着大地，恰到好处地喧哗着，树叶翩翩起舞。白蝴蝶在荨麻上懒懒地飞，蜜蜂在草地上嗡嗡地飞。山窝子里到处生长着葛藤。好一处富庶之地!太阳刚刚落山，金色的霞光洒在绿色的藤蔓上，洒在布满大大小小石板的地面上，洒在鳞次栉比的小宅院的白墙、黑瓦和古色古香的木窗上。两岸一片郁郁葱葱，白里透红的索溪河躺在来客们的脚底，落日的余晖映红了河水，泛起点点碎金。位于岸边的小城袒露出它所有的房屋和街道，大片的山峰和田野延绵不断。地上的风景美，天上的风景更美，天空明净深邃，蓝得那么醉人。

这里，是人与自然几千年的默契，是经历了浮世喧嚣的人们的向往与回归之地。这里，每个季节均有风景。春天里，一簇桃李杏，一处油菜花，一弯紫云英，整个村庄便春意盎然。夏秋时节，弥漫的荷香，金黄的稻谷，沉淀出茂盛与丰收。冬天，雪舞山野，千山鸟绝，万径寂寥，又脱胎出一个冰清玉洁的世界。客人们闭上眼睛，宛若已经看到了这些景象。

入夜，篝火燃起来了，发出愉快的噼噼啪啪声。姑娘在熊熊的篝火边，和朝思暮想的老公相会了。见到高大帅气的老公，脸上不免胀得通红。她把手轻轻地放在他的头上，同他相依相偎着，和远方来客一道，看乡亲们表演绝活。这些绝活有老巫师梯玛祈福，有花灯戏、巫傩绝技和指画，还有打溜子、三棒鼓和摆手舞等。孩子们跳起马蹄舞蹈，姑娘们唱起红月亮歌谣，为乡亲们助阵。

风住了，仿佛收起了翅膀，从游客们周围升腾起一股夜的温馨。在这个迷人的夜晚，不出姑娘所料，乡亲们展示了绝活后，来客们喜欢上他们了，来客们沉醉了，来客们不愿意走了——这儿已经成为他们永远的家了。

看！他们在心里念叨：“这是一个好地方，点缀着葛园和民宿，还有使人意乱情迷的美人儿，在水一方……”

(载今天《张家界日报》，部分图片来自朋友圈，致谢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