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味如歌】刘占龙|苦菜花开(散文)

2020-11-21 12:15:22



作者简介


刘占龙,中学高级教师。中央教科所作文教学研究课题组领导组成员,中国教育写作学会论文评审委员会委员,中国散文诗学会会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绥化市作家协会会员。先后任《青少年文学报》总编,《作文周刊.都市版》执行主编,《语文周报·校园写作版》特约主编,《学习报》特约编辑,《经典阅读》杂志编委,《名师作文网》总编。曾在《中国校园文学》《幸福》《散文百家》《少年文学报》等国家、省级报刊杂志发表散文、小说、诗歌百余万字,公开出版的书籍(独著、编著、主编、副主编、编委)有《小学生作文技法与赏评》《人类大战怪星球》《小荷初露》《初春的小雨》《北方的记忆》《校园新星作品选》《中国当代教师下水文精选》《希望的田野》《中国当代少儿社团习作精选》《小学教育论坛》《2016高考满分作文名师特辑》《小天鹅丛书》等十余部,30万的长篇小说《铁骨柔情》和《一个人男人和三个女人的故事》也即将出版。曾获国际作文大赛指导教师奖,中国乡土文学奖,黑龙江“黑土杯”文学大赛一等奖、“春天的约会”全国散文大赛唯一一等奖等五十多项奖励。黑龙江省首批省级骨干教师,黑龙江省首批教育县域优秀人才,黑龙江省作文教学先进工作者,绥化市第二届优秀人才等多次奖励。多次应邀参加全国、省级教学会议。黑龙江电视台、黑龙江电台,绥化电视台、黑龙江日报、绥化日报、《良师》杂志、《小天鹅》杂志、《家庭教育报》《语文周报》等十几家媒体给予专题报道。。



苦菜花开(散文)

作者:刘占龙


从小,我就在农村长大。八岁那年,父亲和大哥脚前脚后不到半年功夫就相继离世,家里,只有年纪尚轻的母亲毅然决然地领着我们姊妹6个都尚未成年的孩子艰难地度日。


60年代初,正赶上3年自然灾害,苏联老大哥又向我们逼债——屋漏偏偏又逢连雨天。所以,家里时常揭不开锅,吃了上顿没下顿,不足部分,只能用山野菜来填补,这里,贡献最大的当数苦菜了。因此,几十年来,我对苦菜一直念念不忘,情有独钟。苦菜,学名苣荬菜。味苦,是一种多年生的野生蔬菜,据说还有清热解毒之功效呢!它生命力极强,能适应各种环境生长,田间地头、马路边,都能见到她的身影。每逢农历三月三,天气乍暖还寒时候,野地里就已经是“苦菜乱钻天”了。


那年月,没有反季蔬菜,赶上这大苦春头子,它便成了我家餐桌上一道常备的蘸酱菜。更让人难于忍受的是粮食不足,百姓常常闹饥荒,于是它便有了用武之地,母亲就把它剁成馅,用玉米面做成苦菜团子;还可以把叶摘下来,掺上玉米面,做成苦菜粥……吃饭时,母亲为了鼓励我们每天都能顺顺当当地吃下这难以下咽的食物,常常用略带神秘的口吻对我们说:“这苦菜可是好东西,还能败火呢!”一听这懵懵懂懂的话,我们兄妹六个当即食兴大发,抡起旋风筷子,一会儿就造了个盆碗精光,然后嘴巴一抹,悠哉游哉地跑外边玩去了。



苦菜开花花期较长,从夏季一直到秋季。它的花朵小巧玲珑,只有一枚铜钱大小,金灿灿的,晶莹剔透,活像一朵浓缩版的向日葵。不过,和城市鲜花店里那些姹紫嫣红的牡丹、君子兰相比,她实在称不上美丽,但是,我却对它有着自己的真知灼见,不但时时感念起苦菜卑微的一生,而且我更感念起有着这样一生的人来。


在我家的附近,就住着一位年近七旬的老头,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神色呆滞,讷于言。可更让人悲酸的是老人走路腿有点跛,且跛得很蹊跷,一歪一歪的。走起路来,脚总是抬不利索,常常是人还没等到,老远就能听见鞋底磨地面“趿拉趿拉”的声音。因此,人们送给他一个特别形象的绰号——老歪。老歪生来命苦,一生未娶,就寄居在哥嫂家,以捡破烂为生。有时上外面捡破烂回来晚了,饭或是凉了或是没了,总是凉一顿热一顿,饱一顿饥一顿的,命苦得就像野地里这自生自灭的苦菜——无人打理。


可直到有一天,当我亲眼见到发生在他身上的一件事儿时,才让我彻底粉碎了自己先前对他的歧见。那天晚饭后,我正在路边和几个朋友闲聊,忽然见他在水泥路上用一块编织布拖着一摞废纸壳一歪一歪地往家走。这时,就有一位好心的邻居叫住了他,想把堆在家门口的一堆废纸壳送给他,可令大家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百般不要,当邻居问他为什么时,只见他一脸窘态,吭哧了半天,嘴角微笑着一咧,蹦出四个字来:“我自己捡。”


我不禁眼前一亮:原来,他是自己捡,靠自己的劳动为生,丝毫不求取别人的施舍。这时,我又重新地检视起眼前的他来,这哪里是老歪,分明是一棵开了花的苦菜有尊严地站在那里,不白白耗费社会的资源,用自己的绵薄之力来供养着自己。此刻,他仍然站立在那里咧着嘴笑,我注意到:那笑是那么专注,就像有大把大把的阳光栖在里头,是那么灿烂,那么耀眼,让我的心好一阵激荡。



又联想到了在大庆教学期间,不免经常接触孩子的家长。其中,有一位三十多岁的年轻母亲,让我总是感到怪怪的,闲谈中,常常表现出对人生的一种漠视。时间久了,才让我残垣断壁般地领略到了她生活的凄风苦雨——原来,这位母亲从小就失去了父亲,老母亲领着她和姐姐再嫁。继父带着两个男孩,尽管母亲从中努力地去维系,但这两窝孩子中间还是踏出了一条或深或浅的裂痕。后来他们四个孩子都大了,继父的两个男孩,早早地下地干活,担起了养家糊口的部分责任;姐姐初中毕业,考取了一家卫校,但遗憾的是因家里没有能力供读,致使姐姐的读书梦半路夭折。姐姐一股急火得了抑郁症,至今还住在一家精神病医院。随后,母亲因极度的痛苦,也患上了间歇性精神失常。家里就剩下了唯一她一个女孩在读高一,继父看着她仍然在天天上学,唉声叹气。一天,在饭桌上一边吃饭一边用筷子跟她敲着碗边:“你知道吗?为了你上学,我外出打工,汗得出两大水缸,都得架瓢崴。”母亲也借机烧火,话说得更直白:“你这么大了,还读书,还让不让我们活着啦,你想把这一家子人都拖累死啊?”


从此,倔强的她背起书包,一气之下头也没回地冲出了学校的大门,怀揣着母亲事后塞给她的20元钱,踏上了北去大庆的火车,随波汇入到了芸芸众生的打工潮。


紧接着,就是婚姻的不幸:一次次结婚,又一次次离婚,家庭的重担压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她几乎失去了生活的勇气,和我诉说时几度哽咽,甚至有轻生的念头。于是,我推心置腹,給予她极大的鼓励,很快使她重新振作了起来。


就这样,已经有了两个孩子的母亲,她完全可以像一个小孩子似地坐在课堂上和女儿一样听课,一样记笔记,一样完成作业。功夫不负有心人,半年后,在我的建议之下,她选择了在学校的附近,开了一家小饭桌,还聘请了好几位老师,生意自然红红火火。不但解决了一家人的吃饭问题,还解决了两个孩子的一切开销。更令人称奇的是,现在忙里偷闲,居然还能写出几首小诗来,前些日子,竟然在一家正规报刊还有模有样地发表了两首。



一天,我正在居室单元门口刷鞋,就见她手拿一张报纸,风风火火地跑来向我展示她的作品。当我向她表示祝贺时,她咧开嘴,冲着我嫣然一笑,笑得那么灿烂,那么耀眼,刹那间,恰似一缕温暖的阳光点亮了我的心灯,照亮了我的心房……


这是一个天生不幸的女人,这是一个命运多舛的女人。几年前就已经被丈夫抛弃,独自领着两个孩子,她的泪曾经不知偷偷地掉下过多少,顺着面颊悄悄滑落到她的嘴角,浸蕴到她的心灵深处。我想,这苦涩,一定不亚于当年自己吃下的苦菜。可喜的是她今天成功了,这无不体现了她人生的价值,践行了她人生的梦想。无需谁的表彰,无需谁的点赞,默默地玩味着自己,不正像那生长在野地里金灿灿的苦菜花吗?


苦菜花身心虽苦,面对人世,它终于可以傲然地挺立在那里,展示自己那迷人的美丽,释放自己那醉人的芬芳,把自己最精彩的一瞬留给人间!


我从小就与苦菜结缘,虽不娇羞,但也看不得别人的苦楚,那样会刺痛我的心扉,会让我因此而流泪。寒门出贵子,从小就在苦水里泡大的孩子,一定会更知道甜的可贵。这辈子,虽然后半生再不曾吃过苦菜,但从邻居老歪和那位年轻母亲的身上,我算是再一次品尝到了儿时苦菜的滋味。至于花开的恩泽,不知大家是否也感同身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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